等到晌午,负责验尸的刑部官员托着一块麻布出来,交给卢小闲。麻布上别着两枚钢针,比普通的缝衣针粗很多,长约一寸,寒芒闪闪,锋锐无匹,正是从尸体脑中取出的。
找到了杀人凶器,案情总算有所进展,他已能隐约勾勒出肖成发疯前的某些画面。
出了刑部,大街上车水马龙,两侧的酒肆生意红火。
经过一间包子铺,卢小闲被那香味吸引,不由得停下脚步,笑道:“今天收获不小,咱们吃顿包子,庆祝一下。”
成娇一笑:“倒像在醉春阁,我亏待了你似的。”
两人踱进店内,卢小闲要了一笼包子、两碗馄饨,边吃边道:“你脸色很不好,是不是这两天累坏了?吃完饭你先回去,好好休息。”
成娇“嗯”一声:“那你呢?”
卢小闲道:“我要去见一个盗墓贼,让他帮我想个办法,进乾陵看看。”
成娇惊道:“你……”
“嘘!”卢小闲顾盼左右道:“小声点,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名!”
成娇张口结舌。
卢小闲又道:“女人阳气弱,不宜去那种地方,这事你就不要参与了。”
卢小闲想避开成娇单独调查,成娇只道他善解人意,感激地点了点头,却见卢小闲突然站了起来,闪电般冲出门去,落在街心,目光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。
成娇往桌上丢了一把铜钱,抬头时,却见海叔已持剑追了上去。
海叔紧张地问道:“姑爷,怎么了?”
卢小闲双拳紧握,仍不甘地望着远方,忽然叹了口气道:“是昨天袭击我的那个疤脸鬼,可惜,又让他逃了。方才看见他那张怪脸在人群中一闪,却转瞬不见了。”
成娇抿嘴笑道:“光天化日还能被鬼盯上,你也真够晦气。”
卢小闲笑道:“他盯的不是我,而是你。”
成娇一怔,奇道:“我?”
卢小闲一本正经道:“自从无常神君娶了裴凤作娘子,小鬼们便天天盼着有漂亮的大姑娘到阴间来,可死人毕竟有限,漂亮的大姑娘就更加难求了,于是小鬼们纷纷溜出鬼门关,到阳间寻找。这个疤脸鬼算是最有眼光的,率先看上了你,只等乘虚下手,不过两次都撞着我,吓跑了。”
成娇听他一番胡言乱语,忍不住“咯咯”娇笑,道:“你咒我死啊?”
卢小闲笑道:“只有跟了我这个恶人,方可保你平平安安,长命百岁。”
成娇双眉一蹙,似要发作,但随即满脸晕红,转过了头,露出一抹甜丝丝的微笑。
成娇走后,海叔问道:“姑爷,现在我们去哪里!”
“去找王七?”
“找王七?姑爷真的想进入皇陵?”海叔惊讶道。
卢小闲点点头问道:“海叔这两天你有什么发现吗?”
“我偷偷潜入成娇的阁楼,在她床下找到一只上锁的铁盒,费了好大力气,总算把它打开了。盒子里有一本账簿,不过记的可不是醉春阁的账目,而是一些官员贪赃枉法的秘事。”
卢小闲心念一动,急问:“有没有涉及韩奇、陈千里、徐继祖等人的?”
海叔道:“我也是抱着这种想法,才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,可惜没看一半,她便回来了。”
卢小闲眼中异彩大放,对海叔叮嘱道:“有机会你再接着看,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。”
海叔点头道:“姑爷,这个成娇恐怕不简单呢!她一个生意人,藏着朝廷官员的枉法记录干什么?”
卢小闲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。醉春阁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,在酒和女人面前,很多秘密便不再成为秘密了。成轲父女收集整理后,一一记录在册,那些官员有了把柄在他们手上,便不敢再欺负醉春阁,甚至还要为其提供保护。否则名不见经传的成轲,如何能在鱼龙混杂、争斗激烈的天子脚下,将醉春阁经营得蒸蒸日上?
不一会,二人来到了一个院落。
“王七见过大人!”王七对卢小闲颇为恭敬。
“你可知道乾陵的情况?”卢小闲开门见山问道。
王七虽不曾打过乾陵的主意,但作为一名盗墓贼,对陵墓还算了如指掌。
他点点头道:“乾陵的营建是在高宗死后开始的,遵高宗遗诏,一切从俭,工部尚书杨荣和永义侯崔文利总理修陵事宜,从兴工到下葬,仅用了半年时间。参加建陵的有万名军士,工匠十数万,只民夫就征调了五万人,我对陵园内外的情况知道个大概。”
“懿德太子也是葬在乾陵内吗?”
“正是!”
“我要进懿德太子陵一趟,需要你的帮忙!”卢小闲直接道。
王七一愣,随即道:“皇陵有专门的守陵人,还驻着军兵,必得找几个帮手,选好位置,打一条长长的盗洞,这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。”
卢小闲点点头:“这些你看着准备吧!我现在住在醉春阁,准备好了,可去那里找我!”
……
华云峰把药丸碾碎,观察许久,最后得出结论,这是一粒苏合香丸,非但无毒,而且具有神奇的急救功效。
怕卢小闲不懂,他进一步解释道:“苏合香丸以苏合香油、安息香等配制而成,用于治疗心痹、心痛等疾病。如此看来,成轲应有心疾,这种药通常被放在身边,发作时可用于急救。”
卢小闲似乎得到了什么启示,迫不及待地道:“倘若心疾突发,会不会死人?”
华郎中道:“重症病人一旦发作,若得不到及时救治,片刻即可命赴黄泉。苏合香丸正适于胸痹心痛重症病人的急救,即便呼吸、心跳停止,短时间内服用苏合香丸,也可起死回生。”
卢小闲一拍大腿,“这么说,成轲一定患有心疾,所以抽屉里备着苏合香丸。那么他很可能便是心疾突发而猝死的,只不过为凶手利用,丢了一张画符在他身边,令人想当然地把他算了进去。”
鬼符案的死者全部是朝廷命官,只有成轲混迹生意场,直到那本秘录的出现,他才有了跟韩奇等人联系到一起的可能,但现在看来,他的死却多半与他人无关。
卢小闲又取出那两枚钢针,给华云峰过目。
华云峰接过弹了弹,又捏了捏针尖,咋舌道:“此针坚硬锐利,若以机簧之物发射,足可洞穿人的颅骨,轻则损坏大脑,神经错乱,重则立即丧命。”
卢小闲点头道:“那人突然变成一条疯狗,让我不由得想起撞死前的肖成,今天与画符上的小孔比对,果然丝毫不差。肖成武功极高,凶犯又身陷囹圄,原本无法施为,但有了画符的遮挡,一切就变得容易了。我猜想,肖成当时专注于画符,没有察觉到凶犯在画符后面的动作,当钢针击穿画符射来时,他便有天大的本领,也已躲不开了。”
“可是肖成脸上并没有伤痕呀?”海叔忍不住问道。
卢小闲笑道:“不止肖成,所有受害者外表都验不出伤痕,因为那是凶手在相距较近的情况下,从这里射入的。”
卢小闲伸出两根手指,对准自己的两个鼻孔。
华云峰赞许地点点头:“不错,验尸的医官若不察看死者鼻孔中是否有出血,是绝不可能找到死因的。”
回到醉春阁,卢小闲径直去阁楼见成娇,谎称听伙计们谈论,成轲生前曾患有心疾。成娇毫不隐瞒,坦承父亲患心疾多年,有几次险些丧命,幸好被人及时发现,用苏合香丸救了过来。
卢小闲听后,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,道:“如此说来,你爹应死于心疾突发,与鬼符案并无关系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成娇不以为然道,“我爹死的时候,身边也有一张鬼符,除了名字,跟其他人的并没什么两样。”
卢小闲笑道:“障眼法而已,就是用来骗你这种笨蛋的。”
卢小闲眯起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,叹道,“凶犯正是利用你爹的死,展开了这场戕害朝廷命官的大阴谋。”
成娇扁了扁嘴,不乐地道:“我便不如你聪明,当也不至于是个笨蛋吧?还说让我好好休息,却又跑来气我。”
卢小闲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,心旌摇荡不已,但有了前两次的教训,他再不敢放肆,哈哈笑道,“我这是帮你保持阴阳平衡,火大时给你浇盆水,将灭时再给你添把柴,要不怎么说跟我在一起,可保你长命百岁?”
成娇先是一笑,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,神色一黯,转身走到窗前,轻叹道:“我不敢奢求长命百岁,只愿这一生无憾无悔。”
卢小闲见她突发感慨,心中十分诧异,走到她身旁,但见窗外桂花朵朵,沾染着夕阳的柔光,便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一般,看上去是那么的庄重、圣洁,狭小的花园顿时变得美妙绝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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